幾年前看過《忠仔》,對於張作驥的風格大概也有了個底,在心中便不會把《黑暗之光》當作對待侯孝賢、楊德昌、蔡明亮般看待。張作驥毋寧是一種接近半紀錄片式的風格,觀察自然的生活,再加上自己的見解來塑造,像是在自然主義的背景中移植入一段劇情,讓劇情支撐起生活式的片段與紀錄。

對於《忠仔》,記憶中真的只剩下其中描述的八家將和歌舞團生活的描述,(那年演忠仔媽媽的女演員,後來得了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然後在陳玉勳的《愛情來了》裡,演出爆笑的麵包店老闆娘,說是非職業演員,但在這兩齣戲的表現都很棒。)其他便沒有了,忠仔對於阿公的情感,現在硬回想起來,到有點像是《童年往事》中阿哈咕對於祖母的情感。

據說是張作驥的太太要他拍部好看的,有愛情故事的電影,才拍成了《黑暗之光》,但《黑暗之光》卻又不是一部愛情電影,也不能說是一部盲人電影,因為這些在片中都是等同的部分。並不像是好萊塢的《真情難捨》(At First Sight),對於盲人的見與不見有著深入的描摹,也沒有以窺奇般的心態,仔細介紹盲人的生活,電影中的一切,就像前面所說的,如自然主義般的切片植入,觀眾要自己從影片中摸出線索,理出人物與環境的關係,而不像大部分的商業片,會幫觀眾解釋一切。有時候真的會以為這是一部紀錄片,但是裡面有完整的情節架構,以及想像性的結尾,怎麼也超出紀錄片的能力,只能感嘆張作驥的觀察力實在太強,能把現實環境與編作融合得如此自然。聽說張作驥下一部要拍賣檳榔的故事,覺得是不是他想把台灣所有被誤認/看低的行業與人、事、物都提到檯面上來呢?這是在台灣的劇情片界少有的,也從無人往這邊去努力,在紀錄片方面倒是滿多的,但這種題材選擇式的紀錄,卻往往成為往後紀錄片發展的一個隱憂(窺奇化)。既然拍愛情電影,那必定要有說服得了觀眾的演員,所以李康宜一直被注目便不足為奇。在片中,康宜的角色也沒有交代完全,像是年紀、學校、喜好等等,完全沒有交代,只知道她是放暑假回基隆港邊的家而已。愛情戲的男主角阿平也是同樣的情況,背景知道一些,但是他的思想、喜好,卻也一概不知。可是確有許多描述兩個人心情的片段,康宜在窗上畫的烏龜,突然躍入海中的舉動,愛戴假髮的模樣…。而阿平一概只有一種畫面,在怒濤的海岸邊,一個人拿著木棍打石頭,觀眾知道他在思念母親,那是他以前逗母親笑的舉動。這樣「來歷不明」的兩個角色,對於古典的角色要求來說,當作主角是不夠格的,但是在此片中卻不會影響我們進入張作驥探索生活的目的,像是浮光掠影的人生,是真實地在我們四周。

拉拉雜雜講一堆,其實是還沒理出頭緒,只是片子已經上好些天,不趕快招人來看便沒機會了。而我個人最卑微、最低下的願望是,影片中有高超的「動人場面」,會讓人流淚,會讓人欷噓的部分,像是《新天堂樂園》的吻戲大剪輯,像是《春風化雨》的“Oh, captain, my captain.”之類的(夠聳吧)。我不期待張作驥會這樣做,但他還是沒讓我失望,生活中不會暴露在別人面前的情緒性場面,片中一個也沒有,但康宜的智能不足弟弟阿基(他真是全片不可少的主要角色),對著不知道是壞掉的還是玩具的手機講話,把康宜的心情刻畫出來,透過阿基在片中之前給人的印象,句句撼動人心。

如果你要問我結尾是怎麼一回事?很抱歉,連導演也不會告訴你的,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反正看到這一場,再怎麼空虛都會被彌補,再怎麼悲情也都會淨化。


☆原刊於【私人讀舒適】2:2000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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