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大部分的外語學習書籍,不管是學校的教科書、補習班教材,或是自修用書,幾乎都可以找到一篇冠冕堂皇的前言(或是編序、作者說明、出版理念之類的),說明學習此種外語的重要性或急迫性。當然在台灣,我們所接觸的外語第一個就是英語,甚至是唯一的外語,即使周邊鄰國只有一個二十多年來被我們瞧不起的菲律賓使用英語當作官方語言,但我們還是遙遠地把英語當作「唯一」重要的外語。

在此處當然不是否認英語的重要性,因為英語至少是聯合國安理會五大會員國的語言之一(別忘了中文也是其一)。也因為兩個世紀以來由英國和美國所建立起來的全球英語地位,世界這麼多被殖民的地區(政治或經濟或文化上)都不得不以英語來溝通;因此英語當然是重要的,當我們想和和各殖民地與宗主國溝通時。

不管以往是如何,現在我們必須學習英語的冠冕堂皇理由中,看起來最言之成理、最富使命感的是「與國際接軌」、「涵養國際觀」、「培養處理國際事務的能力」等這幾個令人肅然起敬的理由,似乎學了英語,要涵養這些能力都不是問題了,但事實上,問題可大著呢。首先,語言只是個基本溝通工具。就像汽車一樣,沒有汽車當然很難溝通兩地,但有汽車並不表示就可順暢安然地抵達彼方,會使用對方的語言也並不表示就可以瞭解對方。舉個最明顯的例子來看,同樣是使用中文的海峽兩岸,對岸被我們視作假想敵五十多年,想當然爾更應該奉行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規臬,對他們有深刻的瞭解。但實際上,雖然我們擁有溝通無礙的語言,但對於對岸的瞭解可能不比日本或韓國對他們的認識來得多,我們仍然充滿各種偏見、誤解、想望、幻想,還有不切實際的期待,相通的語言仍敵不過各種政治阻隔和意識型態。所以期待相通的語言可以讓我們和別人接軌,可能還需要更多更多更多語言之外的學習和修養。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涵養國際觀」的這個理由了。國家領導階級不斷操弄島內的政治意識型態,不斷地玩弄各種語言遊戲,我們的人民根本不知道何謂穩定的穩定的政治立場和基本的國格,自己的腳跟都站不穩了,怎麼去跟別人在國際間飛躍呢?況且我們的政府只會不斷扭曲任何國際資訊,比如任何看壞我們經濟成長的學術報告都會被扭曲貶抑,任何只要提到我們經濟面有看好空間的報告便會被不斷提起。這種不顧國際評價,僅以己身在國內的政治利益,罔顧任何警訊而矇騙人民的作法,還能期待學生學個英語便能涵養國際觀?那我強烈建議府院當局每個人都重新去學好英語,這樣也才能知道「一邊一國」是不是該譯成One country, each side。(舉個例子來說,「一人一個(蘋果)」,若譯成one apple, each one,到底是幾個人幾個蘋果?有兩人就有兩個,三人就有三個囉。)

最悲慘的是,英語在國內是唯一被看得上眼的外語,即使曾經在島內因政治勢力入侵而遍及的日語到目前也僅剩丁點勢力。不過話說回來,目前學習日語的大宗是為跟隨哈日風而看節目、雜誌學習的年輕人,這些人看似學習破碎零散,但在與對方文化接軌上卻學得有模有樣,至少在流行文化方面。在歐美普遍被學習的法語、德語、義大利語在台灣的高等教育上,全部的法語系(組)、德語系(組)、義語系(組)、西語系(組),只要扳手指頭便數得完,根本比不上幾乎各所大學皆開設的英語系、外文系(台灣的外文系其實都是英語系),而且完全不會因為它們的稀有而身價高。也因此我們學習各種外國事物都必須透過英語的翻譯,看羅蘭巴特和傅柯,透過英文譯本;看海德格和葛拉軾,透過英語譯本;欣賞艾可和卡爾維諾,也是透過英語譯本;我們的馬奎斯、塞拉、薩拉馬戈、辛波斯卡、卡山札基、波赫士、依莎克丹尼蓀等,都是穿著英語的外袍,連中文版本都是經過英語轉介的二手版本。我們的眼睛都得透過英語這個眼鏡才能看得到別人,經此語言濾鏡篩過、詮釋過各種事物,我們所以為的國際觀到底是怎樣的國際觀呢?

而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更造成所有的學子誤會,以為學了英語便能夠達到這些「偉大」的彼岸,但實際上才只是釘好一艘小舢舨而已。誤把舢舨當彼岸,天下還有比這更荒謬而且辛酸的事嗎?

學英語,很重要,因為多學一種語言可以讓我們有機會多利用自己的能力觀察別人,看殖民全球的好萊塢電影有時可以不必迷惑於蹩腳字幕,想看英美國家出版的書時,可以不必期待國內出版社買版權、翻譯、出版。但是這些都是「有機會」、「可以」而已,語言只是個開始,不是個目的,說不定我只是想多學一種語言可以在出國時殺殺價,不必牽扯到什麼國際觀、國際事務。這些連阿扁都做得很爛很爛、學不來的冠冕堂皇事務,幹嘛期待我們這些一輩子考不上律師(更別說在大三時考上)、不敢自稱台灣之子的人來學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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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ieslowsk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