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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通完電話之後,我便放上巴哈的《郭德堡變奏曲》來聽。我一直都很喜歡這首曲子,有不錯的演奏版本我就會去找來聽,到現在手上已有七個不同版本。這是一首很奇妙的曲子,是當初巴哈寫給他的學生郭德堡的,因為郭德堡受命每天到凱薩林伯爵處彈琴,以幫助有難眠之苦的伯爵入睡。伯爵對於巴哈有提攜之德,因此巴哈便寫了這首曲子給郭德堡到宮廷演奏,聽說效果不錯。

也許是因為當初巴哈創作時的意圖,雖然現代改以鋼琴演奏後,內涵變得極為豐富,但這首曲子仍有一些安定精神的效果,我便喜歡在精神、情緒並不是很順暢的時候聆聽,心情就會像被熨斗撫順過一般,慢慢平復下來。

但有時也不是那麼地有用,像現在的心情,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形容。也許是為著那一點點的希望,我推掉了所有的約會,包括大學同學要從彰化來看我,學長找我去吃飯,我都推到下個禮拜,只是因為那一點點的希望。

只是因為你大概會有空,大概我們可以見個面,或許可以有進一步的瞭解,我便因著這一小點希望之火,照亮了我幾夜的心情,而終於這根火柴也熄滅了。我想是我反應過度,我才會有這樣的情緒,我不是早已告訴自己,別再輕易地付出情感,讓自己不好受,也多增添別人的煩惱。只是情緒的事,不是這麼容易便可以打發的,不然自古以來也不會有那麼多感懷的名句了。

愛爾蘭的偉大小說家喬伊斯有一篇短篇小說〈逝者〉,描寫一對夫妻去參加宴會,席間妻子突然聽到一首歌曲,這首歌曲是當年她的初戀情人唱給她聽的。然後她便開始心神不寧,回家後妻子忍不住跟丈夫講了這件事,丈夫很生氣,詈罵她竟然還惦記著別的男人,質問她這個初戀情人何在,她說十八歲那年就過世了。突然一切沈靜了下來,妻子在沙發上帶著淚痕睡去,丈夫望著睡去的妻子,走到窗戶邊,發現雪不知何時已經下滿了外面的世界,靜靜地落下,落在他的心裡,落在宇宙,覆蓋整個愛爾蘭,覆蓋整個世界,覆蓋在所有生者與死者身上。

去年巴黎的「畢卡索美術館」來台灣展覽,便展出了這樣的一幅畫,〈百葉窗前沈睡的女子〉,這不是畢卡所作品中出名的畫作,卻讓我不禁聯想到喬伊斯作品中的那個惦念初戀情人的妻子,懷著淚傷心地睡去,而窗外下著雪,看看那百葉窗上微微透著光,竟似寒冷的雪光反射,襯著她的垂淚也晶瑩了起來。

也許是我的一廂情願,也許是那一個時刻我剛好想到了這兩件作品,因此便將他們聯想在一起,在心中對兩件作品的感動相互交流著。對於這種深刻入人性的刻化,我一向是極度甘拜下風的,能夠洞見那種幽微處的微光,加之描寫出來,溝通了人性中共通的那一點微光,竟也覺得自己並不是那樣地孤獨了。

和你通完電話,聽著《郭德堡變奏曲》,不知道你睡得如何了,那因為操勞而引起的頭疼,有沒有因為我的思懷而好了一點?在沈靜的夜裡你沈沈地睡去,我獨坐在電腦前,努力把寫了一半的文章寫完,突然地又動了,你在夢中一定不知道,我好不容易安撫沈靜下來的心又驚慌失措起來。


(圖片:百葉窗前沈睡的女子
1936年4月25日,油彩、炭筆、畫布,54.5×65.2公分
巴黎,畢卡所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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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ieslowsk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