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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公司的例行會議裡我講了一些關於近期行銷方面的心得,主要是看書、看社會變化、聽演講來的,提到詹偉雄講所謂創意就是要做到meaningful difference。(「有意義的差異」。我想,索緒爾應該會反對,因為差異是意義的來源,有差異才會有意義,不會有所謂有意義的差異。不過,這裡所謂的意義是指在行銷上能夠起作用這樣的「意義」。)有意義,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真的可以實行而有助益,不是亂七八糟天馬行空卻在現實狀況下無法推動的想法。

而這個difference卻是比較困難的,我們現代人讀一樣的書看一樣的電視聽一樣的音樂,怎麼樣可以和別人不一樣,可以做到差異?詹偉雄講了一個讓我很感動的說法,他說:「認識自己。」我們唯一擁有和別人不一樣的就只有自我,瞭解自我、發現自我,由自我發展出來的想法就會是和別人有差異的。因為前一陣子看公視的《危險心靈》,我和室友天天守在電視機前準時報到,然後我就在室友的部落格看到相關的文字,雖然是他在連續劇開演前寫的,但讓我有很深的感觸:

我一直覺得從小到大的教育是不適合我的。它沒有教導我,如何認識「我」,「我」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這些在我的教育環境裡從未出現,我只是被塞了一堆所謂的知識而長大的。我只是順著大環境的意思,我並不是真的喜歡當個合群的人。在我心裡,是相信著每個人都是獨特,是與眾不同的。(背景音樂:槙原敬之/世界上唯一僅有的花)教育應該是要讓我們認識自己,知道自己是什模樣的人。而不是把大家教育成一模一樣的人。

小時候不懂為什麼要穿制服,國中時候為什麼要把頭髮剃成醜陋髮型,在這些年開放髮禁等相關的新聞報導下,終於明白為什麼。在髮量逐年減少的時候,便更加深,年輕時候,那些說小平頭容易整理、要重視頭底下的東西,不要重視頭頂上的大人都是群垃圾。髮量多的時候,才可以變化,那時候才正是該教育如何變化髮型、保養頭髮的時候。但我們都錯過了,一錯過就是錯過了很多年。關於制服,我最不懂的就是大家都很討厭穿制服,但為什麼大學時代,紛紛做起班服或者社服。因為不用穿制服了,開始懷念起大家穿同樣衣服?好吧,我是沒啥資格抱怨班服這種事情,大學的某件班服還是出自我的設計稿orz。
(摘自petit×petit,〈我從來不是合群的男生〉


說真的,我們的教育教太多、管太多不重要的,而真正重要的都沒有教。教育單位和家長千方百計把孩子規範得一模一樣,卻寄望他們在出學校之後與眾不同、精明幹練、飛黃騰達。沒有比這更荒謬的事了。看到這一篇文章,也讓我真正去想這一件事,因為我從小就是一個乖孩子,我是好學生、我是長子,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往往會想「以大局為重」,但是什麼大局,根本不知道。所以長大後看到一些朋友講、寫以前的叛逆往事,我都覺得我的人生是白過了。以我這樣想法反骨的人,卻過這麼合群、保守的生活,實在是身心上的分裂。

在引述詹偉雄的話時,我順便也岔開講了兩句我看了室友部落格的感想,結果往後的報告竟然引出大家許多對於教育的往事。老闆講了某同事小孩上高中去找補習班的經驗,聽得我們一愣一愣的。在台北火車站前某名師掛名的補習班,超大的空間和用電視做轉播已經不是新聞,五星級飯店式的裝潢也不是新聞,但沒想到竟然補習班有許多老師和這位名師取同樣的名字,用同樣的姓,所以如果你單指名要某姓老師的課,不仔細分辨的話,就會去上到別的同姓老師的課了,如果只問老師名字,也會去上到同名老師的課。這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超越當年我們念書時補習班的手段。

另一位同事上來講了她念高中的往事。她高中的歷史老師是一位名師,一講名字大家猛點頭,因為我們念高中時都用過那位老師編的參考書,而且是大家口耳相傳一定指明的。同事說,那位老師上課不用課本,要求大家買她編的參考書,上課直接就教參考書裡面的東西、解題。同事那時候是班長,但她沒買參考書,因為她覺得那是不正確的,所以不買,因此每次上課她就搬桌椅和隔壁的同學一起看,久了同學就覺得她很不合群、刻意搗蛋。

大家聽了很悲傷。一件正確的事,但當只有你堅持時,那就變成其他人的負擔、眼中的害群之馬。

我也碰過類似的情況。高二時,我們班來了一位新的國文老師,導師說她國學底子很好,是講師級的。這位老師在開學前兩個月的聯考時陪學長們去考試,摔傷了腿,所以開學後一直未能到我們班上上課,學校安排了其他老師代課。一直到那位老師來上課前,我們班一共換了三位代課,每一位老師代課一個月,每位老師都教得不錯,我們班的成績也很好。但等到那位老師回來上課後,同學們開始有反對的聲浪,因為這位老師的教法在那時的高中來講是很「奇特」的。她不像別的老師堆磚頭般把資料告訴大家,要大家記熟,而是開始講內容要旨,要大家多去看補充資料、多發問,就像是後來上大學時的上課方式一樣。結果同學們怨聲載道,甚至在班會發言要換老師。那時候我一句話也沒說,因為我覺得沒差,書照念,反正大家都是這樣念過來的,就算這樣子教我也懂,我也可以自己整理應付考試。而且這位老師看了我的作文之後,給了不錯的評語,而其他老師通常都會把作文最高分給那些已有「文名」的同學。後來這位老師介紹我去看的書,讓我開啟了新的視野,有豁然開朗的感受,我一直很感激她。

因為同學們的要求,這位老師下個學期便不再教我們班國文了,換了另一位老師來教,大部分的同學都很喜愛這位新老師,這位老師也就一直教我們到畢業。這位新老師的教法就是從題解、作者開始,跟你細細解釋該怎麼分條整理,註釋部分哪一條重要,哪次考試考過,課文內容該怎麼記誦等等。她的教法很有效率、很實用、很省事,我的國文成績很不錯,班上國文常常是全校第一名,我們班和同一位老師教的隔壁班成績互為首兩名,但我卻沒有再在國文課受到什麼令我感動的領悟了。

十多年過去,記誦的內容早已消去,但領悟的經驗卻會跟我一輩子。但那時候所有同學那麼堅持要換老師,如果讓我重回那時空,我會怎麼做?我會不如《危險心靈》裡的謝政傑嗎?

一個讓你自己開發、稍微發現自己的老師,和一個讓你在填鴨考試制度下成績很好,但不關心你其他自我的老師,你要哪一個?

我們都遇過這樣的問題吧,而大部分的人都選擇了要成績好的,所以我們整個社會變成了這樣,讀聖賢書像沒念過書一樣,反正考完就忘,乖乖在制度中往上爬,逃過這個制度框架就算了。我現在已經不知道現行教育體制是怎麼一回事,因為我也在逃開,每次看到層出不窮的教育弊端,我都想「好在,我已經畢業了」,但到頭來卻發現所有的問題都在教育這一端發韌,逃也逃不過。

那天,另一位同事又提到另一個故事(真是一個懷舊的會呀),說到一位長輩朋友說起日據時代念小學的經驗,因為某位同學在爬樹時摔下來不治,所以學校開始教導學生怎樣爬樹,安全地爬樹。我聽了眼眶就紅,這是多麼前進的教育觀念呀,但在我從小到大所認知的、一直到現在司還沒有改變的學校教育觀念,在遇到類似的情況一定就是以禁止的方式來規避,就算學校不禁止,家長還會要求學校加以規範。在我小學時,學校遊戲場上的旋轉地球儀因為同學玩得太猛,有人自遊戲器材上飛出去受傷,學校立刻就把遊戲器材封起來,不准再玩。這一向是我們的教育觀念,看到任何危險就是以禁止的方式來規避,弄到最後我們都被教育成不會應對任何可能發生的潛在危險,而這應該是我們接受教育最應該學到的事情之一。

關於教育,應該回歸的是最源頭的道理,到底教育者有沒有對教育行為存在著教育的美感,教育者和家長有沒有讓學生感受到科目的美感,願意去欣賞、去學習,有沒有美感去欣賞每個學生的差異性。如果只是想找簡單的方法來做,就像我許多在當老師的同學說的:那麼多學生,哪有可能一一教導,只能找最容易、最方便、做有效的來做。(其實我一直沒問的是,我們做其他工作的,哪一個不辛苦?也都努力想辦法求突破呀!但怎麼當老師可以理直氣壯地說這樣的話呢?)只求簡單行事的工作態度一定是缺乏美感;只想方便法門,那就像想用泡麵的「烹飪」方法得到佛跳牆一樣,泡出來的到底是一道什麼樣的菜,想必大家已經嘗得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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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ieslowsk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