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對比雷利史考特(Ridley Scott)近幾年的作品,《黑鷹計劃》(Black Hawk Down)實在是一部不好看的電影。

以軍事電影的類型來看,《黑鷹計劃》根本無法和《搶救雷恩大兵》(Saving Private Ryan)相比,連前月上映的《衝出封鎖線》(Behind Enemy Lines)也比它好看多了。雖然《搶救雷恩大兵》中的英雄主義和大美國心態讓人非議,但史匹柏的技術創新和剪裁影片的結構與節奏還是令人嘆服,也許是因為《搶救雷恩大兵》的關係,《黑鷹計劃》裡的任何攝製技巧看起來都不特別,爆破、軍事行動等等都不那麼新鮮,反而多到令人覺得有點乏味。可是《衝出封鎖線》上映的時間和《黑鷹計劃》相仿,它也受到《搶救雷恩大兵》早出現三年的不利影響,甚至還有《捍衛戰士》(Top Gun)這部受歡迎的戰機影片十多年來的影響,可是《衝出封鎖線》還是比《黑鷹計劃》更令人緊張、興奮多了。

緊張與興奮不就是一般以商業為導向的戰爭片所訴求的目的嗎?以此標準來看《黑鷹計劃》也是難以合格。但是許多我的朋友都紛紛讚賞這部片,除了我們對於緊張與興奮的標準以及口味不同外,我沒有辦法找到其他的解釋。有人說《黑鷹計劃》很不一樣,它呈現出戰爭荒謬的本質。但是「戰爭荒謬的本質」並不會使這部片好看,如果這部片真有這個特性,我們會說它具有啟發性,而不是「好看」!(我們在這裡把「好看」只限定在於適當地發揮動人的聲光效果和優良的說故事方式)但如果你要我解釋《黑鷹計劃》怎麼不好看,我可以舉出一大堆證據來。首先,這部片子每一個角色都面目模糊,幾乎沒有演員有發揮演技的餘地,也因此造成這部片表演平板的觀感。當然也有朋友辯駁說,這是一部以導演為導向的片子,所以角色面目模糊是情有可原的。只是我不懂,導演導向和演員表現有任何接必然的相斥關係嗎?《天人交戰》(Traffic)不就是史蒂芬索德柏(Steven Soderbergh)極度施展導演意念導向的片子嗎,可是一點也沒削弱班尼西歐狄托羅(Benicio Del Toro)的出色表現。《四百擊》(Les Quatre cents coups)不就是楚浮(Francois Truffaut)強烈導演意念的貫徹嗎,也因此導致作者論更加揚顯,但有誰說裡面飾演安端(Antoine Doinel)的尚皮耶李奧(Jean-Pierre Leaud)不重要。以《四百擊》來對比人數眾多的《黑鷹計劃》實在不怎麼公平,但在如勞勃阿特曼(Robert Altman)近年的大堆頭電影中,也不至於使參與其中的演員像《黑鷹計劃》中的角色只會一直重覆諸如:「絕不可以拋下同袍」,「大家撐著點」,「掩護我」,「掩護你」,「我沒子彈了」這一類的話,這是劇本原先設定的問題,即使再好的演員也沒有發揮的餘地。

我們在雷利史考特以往的電影中並沒有發現這樣的情形,所以這不是導演一貫的作風,《巨浪》(White Squall,1996)、《魔鬼女大兵》(G.I. Jane,1997)、《神鬼戰士》(Gladiator,2000)、《人魔》(Hannibal,2001)等雷利史考特的近年作品,雖然已不再是早年他藉以成名的《異形》(Alien,1979)、《銀翼殺手》(Blade Runner,1982)時的樣貌,連1991年拍攝的《末路狂花》(Thelma & Louise)也和他早期及現在的風格不同,甚至我們無法自這些作品中發現這位導演的「風格」,雷利史考特反倒像是能力卓越的好萊塢片場導演,擅長詮釋任何劇本與製作。他可以掌握科幻片、女性電影、驚悚片、軍事片,但他並不像史丹利庫伯力克(Stanley Kubrick)縱橫各種類型電影,並且拍出各種類型電影中的經典,同時這些電影在攝影、運鏡、人物對白、角色關係上也維持他一貫的風格,不光只是詮釋好一個既成的劇本而已。庫伯力克大部分的劇本都改編自小說,但改編後的成品卻又是結結實實的電影樣貌,而不是卡在文學與影像間的半弔子。相比之下,雷利史考特更像是一個好的詮釋者。也因此要說這部片多麼地導演導向,在雷利史考特未形成其作品風格的情況下,要說片中角色面目模糊是因為導演導向的關係,不如說是原本的劇本設定即是如此,雷利史考特只是完善地將其影像化而已。

而如此不重個體性格個性的劇本設定,我們能推測的原因是,一來編劇認為在這樣的混戰中,砲火和戰爭的混亂才是主角,所以不偏重強調某一角色,人們在戰爭中就像是受擺佈的棋子。其次是為避免許多軍事片容易流露的英雄心態,把對少數角色的專注去掉,讓角色平面化就可以避免掉這一個備受批評的缺點,讓所有角色維持一定的差異性,觀眾能得到的印象就只是整體性的一般美國軍伍形象。如此的作法很成功地去掉以往軍事片備受外國觀眾批評的英雄主義,但也導致了角色刻劃不深入的缺點,所以導演想利用影像聲光特效和精確的場面調度來補足這個缺憾。

但是本來令人「期待」的戰場場面,卻發現因為連續的轟炸爆破一再重覆,到了後半段已經令人感到麻木了無新意,混亂的戰場造成影像的駁雜讓觀眾找不到注意點,也因為影片143分鐘的長度使得影片的麻木感更行延長。有人認為這就是戰場的寫實狀態,完全反映出戰爭的樣貌和當下小規模區域戰爭的混亂感。但是雷利史考特真的會有這種歷史學家或軍事學家的使命感去「再-現」(re-present)戰場嗎?即使再-現戰場,其目的也是為了求臨場感、刺激感,這不是記錄影片或教育影片,所以不可能只是為了求取影片的擬真價值或知識價值。也因此我會認為這可能是導演失手的地方,類似的街道、類似的游擊場面,到後來已經無法讓觀眾辨識場景與人物關係,但導演又不能將之裁減得較為緊湊,如果剪成快節奏的片子,便又會使這場戰爭流失掉更多「原本」可能的樣子。索馬利亞戰場上的耗時等待與游擊,真的是這一小型戰爭的最大特色,也是這一場戰事值得在美軍戰事史上被突顯出來的原因。

見諸過往的美軍電影,幾乎只有在與越戰相關的影片才見得到這種潰敗無援需要一直等待的戰爭型態,但是二、三十年來的越戰電影一直在反省戰爭的意義。越戰電影不可避免地會扯上六、七零年代的反戰意識,但這些對意識型態做反省的影片近年來已經很少見了,強調的都是最新電影技術帶來的視聽震撼。《黑鷹計劃》和越戰電影最類似的地方,就是他們都是戰敗撤退的美國所拍的影片。越戰電影不斷地探討在外國戰爭的荒謬以及個人的創痕,但是《黑鷹計劃》卻不管這些,截頭去尾地把導引此戰事的當時國際政治關係背景淡化,不管任何導致戰火的因素地只要求拍出交戰的場面,甚至片頭綁架的當地軍事要員到後來完全都不管他,這種刻意忽略掉戰爭背景的作法也造成本片和越戰電影最大的不同。《黑鷹計劃》並不是一部反省軍事行動的影片,因為任何可供反省的資料完全被去除,只求戰場的呈現,這和我們所見到雷利史考特近年的拍攝作風是相近的,是為了求取場面的浩大和聲光效果。所以呈現戰場的膠著和混亂,只是身為觀眾的我們為其辯護的說法而已,導演他本人更在意的應該是如何在好萊塢影片老愛強調的「改編自真實故事」(是不是真實的故事有那麼重要嗎?),以及呈現令人震撼的戰爭場面間做抉擇。他不敢隨意改變戰爭狀況,但也對於這場戰爭的表現盡了最大努力,只是這場戰爭本來便不是那麼地「討喜」適於拍攝成一部好看的電影,換做其他導演,結果可能會更慘。但是雷利史考特會就這樣失手嗎?以一個擁有二十多年在好萊塢大片場導演經驗,也拍攝過《魔鬼女大兵》和《神鬼戰士》這些同等級高難度影片的導演,會就這樣子失手?我很難相信,但他這樣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不過以好萊塢電影公司凡是必經過精密計算與規劃的作業程序,這樣一部難以討好的影片,甚至國防部還出動直昇機支援,呈現在砲火下被圍攻的美軍,但卻又避免利用這種困境去探討深刻的戰場哲學,整部片就像是懸在半空不上不下,沒有刺激也沒有思索,為什麼還要拍?導演為什麼刻意地要這樣拍?電影之所以不好看是故意的,是計算出來的,但是,為什麼?



2.


如果遠方有戰爭,我應該掩耳
或是該坐起來,慚愧地傾聽?
應該掩鼻,或應該深呼吸
難聞的焦味? 我的耳朵應該
聽你喘息著愛情或聽榴彈
宣揚真理? 格言,勳章,補給
能不能餵飽無饜的死亡?
如果有戰爭煎熬一個民族,在遠方
有戰車狠狠地犁過春泥
有嬰兒在嚎啕,向母親的屍體
嚎啕一個盲啞的明天
如果一個尼姑在火葬自己
寡欲的脂肪炙響一個絕望
燒曲的四肢抱住涅槃
為了一種無效的手勢。 如果
我們在床上,他們在戰場
在鐵絲網上播種著和平
我應該惶恐,或是該慶幸
慶幸是做愛,不是肉搏
是你的裸體在臂中,不是敵人
如果遠方有戰爭,而我們在遠方
你是慈悲的天使,白羽無疵
你俯身在病床,看我在床上
缺手,缺腳,缺眼,缺乏性別
在一所血腥的戰地醫院
如果遠方有戰爭啊這樣的戰爭
情人,如果我們在遠方

~余光中,〈如果遠方有戰爭〉


3.

越戰紀念碑1.JPG

1980年美國建築史上發生一件大事,當年徵選的華盛頓越戰將士紀念碑(The National Vietnam Veterans Memorial in Washington, D.C.),比賽結果由一個尚在大學建築系就讀的華裔女學生林櫻(Maya Lin)獲得競圖。林櫻的作品草圖當初還是學校裡的作業,作業成績只得到B,並不是很好的成績,但她的老師鼓勵她參加比賽,沒想到卻雀屏中選,成為眾所矚目的建築新秀。

林櫻所設計的越戰紀念碑一直是話題所在,從比賽結果出爐一直到1982年興建完成,她的「前衛」設計一直爭議不斷。林櫻的越戰紀念碑就「只是」黑色的花岡岩所形成的延續牆面,高高低低地蜿蜒在草地上,花岡岩面打磨得光亮,在上面密密刻滿參與越戰將士的名字。這種反傳統英雄式紀念碑的作法,當然惹來極大的爭議,但是等到落成之後,越戰陣亡戰士的家屬前來憑弔親人時,所有的爭議都有了解答。低矮可供群眾靠近的牆面不像以往高聳的雕像式紀念碑般不可親近,其低限式(minimal)的設計讓群眾可以靠近、碰觸,除了視覺之外還有觸覺的依偎;沿著環境高低起伏的紀念碑,沒有突兀架高,自然地融入在地表,像是投入地母的懷抱,安詳地沈睡在地上,易於安撫受創家屬的心靈;紀念碑磨滑光亮的牆面可以反射出往來參觀者的面容,來此憑弔的家屬在找到自家親人的名字後,發現自己的面容倒映和這些名字疊在一起,沒有人可以抵禦這其中撼動人心的功效。因為這些特性,林櫻所設計的紀念碑因其富含療傷洗滌的效果,變成往後紀念碑設計的新典範。

《黑鷹計劃》想要做的是讓這部影便變成另一個華盛頓越戰將士紀念碑。影片利用好萊塢先進的科技,試圖再-現戰場,試圖讓人們看見當時的美國阿兵哥狀況,利用「觀看—投射—縫合」的心理,想要博取觀看者的認同。所以這部片極少出現索馬利亞方面的角色,我們僅在戰爭一開始通報美軍進擊時的幾個場面中出現一些索馬利亞人的角色,剩下的鏡頭都一直緊跟著美軍。在影片中我們能看到的索馬利亞人,就是一堆不斷湧進前來截殺美軍然後被射殺的模糊面孔,放棄一般軍事片常用的鋪陳「敵方」動態以求緊張的效果。我們可以試著瞭解為什麼《黑鷹計劃》要拍成這個樣子,因為它根本就只是要呈現美軍的受困面貌,利用長時間的觀看來得到觀眾的認同,進而得到同情的效果。其他如追求軍事片的緊張刺激等目的,都在這個主要條件下被省掉,所以只有如潮水般無止盡的「敵軍」來襲,搞不清狀況、搞不清方向,因為這是導演刻意要求的讓觀眾陷在與美軍同樣的困境中,以便觀眾和美軍產生惺惺相惜之感。我們見不到明顯的衝突,也沒有任何可供思考的雙方戰爭目的資料,因為衝突是不重要的,對於戰爭目的的思考更是必須避免的,這些都是是有礙觀眾漸漸進入類似憑弔華盛頓越戰紀念碑時的沈穩心理狀態。

林櫻的華盛頓越戰將士紀念碑後來的評價是毀譽參半的,因為強調療傷與安息的效果,便被批評為掩蓋引發戰爭戰爭的意識型態,讓人們把焦點轉移到心靈淨化過程而不去檢討海外戰爭的荒謬,低現設計的效果強調作品(紀念碑)與觀者的身體接觸,卻不著重探討這場戰事的本質,甚至是去歷史化、去思考化。我們也見到《黑鷹計劃》做了同樣的「努力」,僅以字幕帶出必要的故事背景,其間的國際關係,索馬利亞的民心狀態,實際的糧食運補,美軍涉入他國內政的情況,聯合國部隊的部署等等完全一概割除,彷彿這是無必要的。在這場戰爭中,國際關係角力,索、美兩國的利益交鋒,聯合國的態度,糧食運補的分配狀況等等實際導致戰爭的條件都被單面化同時淡化,彷彿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那一晝夜的戰火。觀眾彷彿親身跟隨了美軍部隊一同進入戰場,我們可以貼近他們,看到他們的一舉一動,甚至取笑他們被機槍戰時震聾的聽力。我們也體驗到身邊的同袍受傷時的感受,一起為了止不住的大腿動脈內出血而黯然神傷。為什麼我們可以感受得到這些,即使我們常常因為昏暗的攝影而搞不清楚他們誰是誰,但我們還是忍不住關心他們,擔心到底衝不衝得出去。

相對的,我們之中即使有人注意到那個為了搜捕美軍而誤殺自己親人的小男孩,我們被震驚到的心也隨著攝影機對他從此別顧而就此忘卻,在心裡底層可能還有點僥倖的想法:幸好滑了那一跤,幸好小男孩經驗不足而誤殺親人,所以才能幸好逃過一劫。是的,戰場上是殘酷的,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不需要有多餘的同情心給「別人」。

但是,為什麼「別人」是指索馬利亞人,而不是美國人?

沒錯,因為這是一部好萊塢電影,一部美國電影,當然不可能為索馬利亞人拍。這部片是獻給在索馬利亞戰場死去、受傷、退伍的美國大兵及其家屬的紀念碑,一個像是華盛頓越戰將士紀念碑,所以它不需要觀眾思索、理解、辯論、反省,只需要看見這些被幾千名索馬利亞人圍攻的阿兵哥們就好了,觀眾自然會感受他們,會因為無聊漫長的戰事而同情他們,會因為我們彷彿跟他們在一起並肩而支持他們,然後為他們深深哀悼。

而索馬利亞人呢?看都看不清楚長相了,誰還管他們!所以我們看到片中的美國大兵幾乎是白種人,我們看不到一般正常狀態美國部隊裡應有的許多非裔美國人,怕會因為他們的膚色與索馬利亞人相同而混淆掉對於該給美國大兵的悼念與致敬。

這是好萊塢送給這場戰爭的紀念碑,全世界進電影院的人都一起來憑弔,這個紀念碑比林櫻的經典之作更加有用,更加無遠弗屆,更加有利潤,更加有殺傷力。在索馬利亞戰場上失去的,好萊塢幫五角大廈要回來了。



4.


鷲鷹無可罪己
顧慮是黑豹聞所未聞
食人魚對其行動的公正絕不懷疑
響尾蛇毫無異議地贊同自己

自我批判的豺狼並不存在
蝗蟲、鱷魚、旋毛蟲、馬蠅
按其方式自得地生活
殺人鯨的心臟重達百斤
另眼看之則輕弱鴻毛

沒有什麼比澄澈的良心
更加狼心狗肺
在太陽系的第三顆行星裡

~辛波斯卡(Wislawa Szymborska),〈自詰賦〉(“In Praise of Self-Deprecation”)




5.

如果遠方有戰爭,我們怎麼知道戰爭?有CNN,有ABC,有CBS與NBC,也有TIMES與NEW YORKER。如果遠方有戰爭,我們所得到的訊息和評論都是和美國人同樣的角度,這種批評我們早已司空見慣,但是似乎也沒有什麼辦法多加以改變。所以我們不知道美國因為對尼加拉瓜動武而被國際法庭譴責為國際恐怖主義,到目前是唯一被如此譴責的國家;也不知道美國支持以色列入侵黎巴嫩,在貝魯特放置汽車炸彈選擇在人潮最多時引爆;不知道美國提供武器給土耳其屠殺庫德族,並支持印尼進行國內大屠殺。我們都不知道這些事情,因為這些戰爭在遠方,而我們只有CNN,ABC,CBS和NBC。

戰爭,在遠方,我們「應該掩耳或是該坐起來,慚愧地傾聽?應該掩鼻,或應該深呼吸難聞的焦味?」其實我們都不用這麼做,也不會想到該這麼做,因為遠方的戰爭聽不到也聞不到,我們只能透過別人的眼睛來看,看別人的子民如何地奮戰,如何地維持國際正義,我們體恤地為別人勞師動眾維持國際正義而表示敬意。反正,戰爭,在遠方。

如果有一天,戰爭在你眼前,你看到的絕對不會是其他全球的觀眾所看到的!


***


參考資料:
余光中,〈如果遠方有戰爭〉,《余光中詩選》,台北:洪範,1981,頁228-230。
Chomsky, Noam著,《9-11》,台北:大塊,2001。
Abramson, Daniel. “Maya Lin and the 1960s: Monuments, Time Lines, and Minimalism,” in Critical Inquiry. 1996, Summer, pp. 679-709.
辛波斯卡詩英譯取自http://www.newsavanna.com/gravity/g/g101/g10102.html,由筆者譯成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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